戰疫之下,離家最近的一次
現在還有人問「回家的路有多遠」嗎?
我想大家比較常問「回家會花多久時間?花多少錢?」。
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,國與國之間「距離」早已被制定成相對應的金錢數字和時間成本。曾讓世人驚奇的「大鳥」如今見到,就像看到水龍頭跑出水來一樣自然。對於飛機這項交通,人們早已司空見慣,輕易地穿梭在國度之間。金錢、時間、通行簽證的問題,或是比較航空公司和服務品質,才是主要考慮的因素。
如果可以,搭飛機即可像搭火車一樣簡單輕鬆。
尾翼上的「梅花」
封城後,久違地聽見那空中機體因機翼快速移動,擾動氣流震動產生巨大的呼嘯聲。
從馬尼拉某處仰頭望,空中那架飛機尾翼上的燈,照著那潑墨紅梅花的圖騰,是中華航空,一班自台灣出發,劃破朦朧暮色天空,準備降落到馬尼拉機場的班機。
看著象徵著台灣的梅花圖騰,我竟感動地說不出話來,好像這架飛機,承載了來自家鄉的鼓勵:鼓勵我有朝一日,能健康無憂地乘坐那架華航飛機,返回家鄉,台灣。
今年因為疫情關係,大馬尼拉地區實施封城,至今超過二個月,這段時間幾乎待在馬尼拉的住家。一個人在家鮮少出門,也鮮少說話。
白天房子就是迴盪著坐在書桌上的我,來回敲擊鍵盤按鍵工作的聲音;夜晚我就會播著各種台灣播客的podcast音頻,營造我在台灣這塊土地生活的假象,一天續一天。
初心
突然回憶起四年多前,也是結束上一份工作後,乘坐華航來到菲律賓。
我抬著稚氣鬆軟的臉,確認來接我的車。和其他入境著急的人群一樣,擠在接送區,人多到氧氣都開始稀缺,分流竄動的空氣,需要抬頭才能吸進一口沒有汗臭味的空氣。
隨著等待時間流逝,我忍住低頭,謹慎地看著手機訊息,關注司機的方位,邊回覆急湧冒出,那些家人關心訊息。
心裏告訴自己離家距離1176公里,要在這裡好好開始生活。
回家
當時等了一年,終於從慢活做事風格的移民署領到了我個人的工作簽證,即可自由進出菲律賓國度,然後回家。
我爸爸,出生後從未見到他哭。記得回家,電梯門打開,兩扇鐵片中間透出越來越清楚的身影,他盯著我,就像東西不見了又找回來的那種喜悅,溢出淚水,再急忙拂袖擦去。
那時我才知道家裡住著一位每日對神明祈求女兒快快回家的老先生,「女兒回家」是他過去一年的心願。
自那次後,我幾乎每個月份都回台灣一次,短則兩天,長則一週。我爸也總是說句「下個月再見」滿足地提著行李送我下樓,然後擁抱再見。
2020年的現在不再如此任意回家了。
戰「疫」下的生活
隨著大馬尼拉地區每日新增病例數多且穩定,已經無法判斷什麼時候將會是拐點(或沒有拐點)。自年初,新冠病毒的腳步,越來越離我接近的感覺,同事相傳「這條街有大樓確診」,朋友說「聽說隔壁棟大樓有兩個確診」,近期連社區保安對我說「我們住宅這棟有一例確診」。
頓時生活就被這樣的訊息、確診數字打亂,人與人之間疑心重重。
此時此景,人際關係與自身健康頓時間不再複選,而是單選:重視自己健康想方設法把感染機率降到最低,除了不再與朋友外出聚餐,與人距離更是被強行拉遠至1.5公尺。會對身邊的人繃緊神經:檢視口罩是不是有效防止飛沫的質料、注意對方身體狀況。
在公司,當地與外籍員工因為互相投訴對方身體不適(咳嗽)、未全程戴口罩、未經同意拍照蒐證等平時認為的小事,一瞬間彼此矛盾爆發開來,隔閡、誤會越來越深。
這城市的人們變得緊張、焦慮,從抱怨,愛計較,到後面大家不再問候打招呼、不再親近、不再擁抱,甚至漸以膚色評斷對待你的態度。(以膚色取人)
城市的人和人之間距離,從鋼筋水泥大樓隔出的磚牆,到人心互相防衛試探的心牆。
這裡的一切,本該是很有溫度的國家,因為病毒,就連平時微笑待人或是悠閒發呆的保安都會以持槍斃頭之姿,測量你的額溫,確定你是否在安全級距內,確定後方能得到許可進入,然後再用同樣之姿測量下一位。
讓台灣人驕傲的「梅花」
國際上許多地區國家人民正因為疫情與經濟停擺,正受焦慮之苦;相較台灣,台灣穩定地控制疫情,除了得到了很多國際上的關注,在這塊土地上,大眾也無需過度擔心與憂慮。
我常說「台灣,根本就是這個世界裡的平行時空。」這句話充滿羨慕但也為之驕傲。
不如回家吧!回台灣,曾經簡單。
而現在回台灣,就是一條不能迴轉的單行道,一張機票,代表放棄工作的決心。現實世界,早已不是是非題,而是艱難的申論題。
眼睛盯著飛機尾翼那朵台灣國花,望著依舊被外國人誤會的航空名稱:中華航空CHINA AIRLINES,手裡趕緊按幾下快門,拍下來自台灣的班機,劃過陽光伴著桃紅色雲彩的上空,準備降落。
那一刻,我覺得我離台灣好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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